（散文） 臥虎藏龍

（散文）　臥虎藏龍　　　　　　

 

如果你在美國或者加拿大，看見一個糟老頭子，蹣跚地在唐人街上行走，你別看輕他，說不定這位老人以前是個手握兵權、率領大軍的將軍。如果在華人餐室裏，一位中年女士捧上飯菜，你覺得她有點面熟，說不定這位女士以前在中國是個著名的影星或者歌星。在廚房裏洗碗碟的那個男人，竟然也會是個博士。

 

美洲新大陸真是個臥虎藏龍的地方，無論你以前如何叱吒風雲，來到這個新環境，往日的光輝便都一掃而空，只能在回憶中重現。你要嗎就算順從這個新環境的規律去生活，如果還年輕的話，可以一切從頭做起；倘若青春不再，那就只好屈服於這個新環境，默默無聞的渡過餘生。

 

在電視中看到一個轉播台灣的節目，是訪問如今國際聞名的中國女星陳沖。陳沖當年巳是百花獎和金雞獎兩大影后，由於最疼愛她的外祖父是個著名的西醫，在文革期間被鬥爭而自殺，使到她一直想離開中國。去到美國之後，為了生活，她曾經做過售貨員，也做過華人餐室的侍應。有些客人說她長得很像陳沖，陳沖只能微笑回荅：「是嗎？」

 

所以，如果你去到一間商店或者一間餐室，覺得有個售貨員或者侍應，和某位著名人物很相像，她雖然不承認，但說不定就是她本人。

 

前幾天，我偶然走進專賣越南牛肉粉的餐室，想轉換一下口味。這時候午飯時間巳過，店裏只有我一個顧客。廚師親自捧來那碗牛肉粉，看見我便嘩然一聲大叫起來，差點摔倒了那碗牛肉粉。原來是熟人，他姓周，是香港《天天日報》經濟版編輯，聽說他憑著編經濟新聞的專業知識，炒股票賺了大錢。

 

周仔（是行家對他的嫟稱）發達之後，仍然不忘故舊，時常邀請好友到他家裏歡聚。他住在半山豪華住宅區，佈置得富麗堂皇，家裏用了三個菲傭。

 

我驚訝他怎麼會在這裏做廚師？他說炒股票賺大錢也蝕了大錢，好像發了一場春夢。夫婦兩人移民來到溫哥華之後，因為找不到適合的工作，遊手好閒，坐食山崩，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恰巧看到這間越南餐室要出讓，便把它頂受下來，跟著那個舊店東學了三個月廚藝，便做起老闆兼大廚師來了。

 

他招呼在廚房裏正在洗碗碟的太太出來和我見面，我真是想不到，這位當日滿身名牌衣飾的周太，一邊用身上的圍裙抹手，一邊和我寒暄。

 

他們也問起我的近況．我說自己在賣麵包。當時女婿開了間麵包店，我也支一份人工，每天要駕車送麵包給客戶。附近的先生和師奶都認識我，叫我做「麵包阿伯」。

 

我們相擁大笑，好漢不提當年勇。我很佩服周仔夫婦一切從頭再做起的勇氣，而自己也打算默默無聞地在這裏渡過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