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銳中學校友會的季刊《照晚晴》,把我在《世界日報》的兩篇稿和給學長們的信,在47和48期刊登出來.編者還在信末加上附註,希望我今後多與校友會聯絡和替《照晚晴》寫稿.既承學長們抬舉,而寫稿又是我的行業,當然是樂於從命.
不知道年紀和我差不多的學長們,是否也有著這樣的毛病?老年人的記性不好,往往是走出房間忘記了熄燈;拿起筆來郤忘記了那個字怎樣寫;閒談時提到很熟的友人,名字說到嘴唇邊郤就說不出來.相反的,那些很遙遠的陳年往事,都能記得很清楚,甚至連某些人的名字和一些小節,也可以說得出來.
年紀大了,回頭望過去,有些事情恍如命運的安排.我不迷信,只是覺得世事竟會如此奇妙和有趣而巳.
我一直是從事新聞行業,時間巳經超過了半個世紀.如今雖然不是坐在編輯桌上,郤仍然替報刊寫稿,還未算是完全退郤下來.說起來,當年我能夠投身於這個行業,是張發奎董事長幫了我一臂之力.所謂一臂之力,不是董事長介紹我進報館去;可是,若是沒有他的幫忙,我便進不了報館,可能做了別的行業,也改寫了我以後的畢生命運.
如果當年曾經在韶關互勵社母校讀過書的同學,可能還會記得,那時韶關只有兩間報館.一間是大光報,另一間是建國日報,建國日報就在風度路風度樓旁邊.
那時候我才是十八歲,在韶州師範學校讀高中的最後一個學期.到了將近考畢業試時,便不禁為前途擔心.因為韶關沒有大學,讀大學必須到廣州去,能否考得上和經濟上是否讀得起?也是一個大問題.因此,很希望能在畢業之後,找到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
就在這個時候,建國日報登出啟事要招考記者,這是我最喜愛的行業,便立即趕去報名.可是,當我知道報名應考的人多達百多名,其中更有些是大學生和教師,便不禁心灰意冷起來.因為自己太年輕,只是一個還未畢業的中學生,又沒有社會工作經驗,況且錄取的名額只有一個.在這種情況下,我又怎能得到主考官的青睞?
報名時要交一篇自傳,這方面我不吃虧,因為作文是我的強項,曾經在學校得過作文冠軍.果然不久便接到報館的通知,我巳通過了初試,接著便是面試.
因為記者要和外界人士接觸,容貌和談吐當然不能太差.為了應付這次面試,我特地戴上一對平光眼鏡,裝出年少老成的模樣.
初試和面試,都淘汰了一部份投考者,最後只剩下了卅多人參加決試.我很僥倖的沒有被淘汰出局,但是在這卅多人中,只有一個名額,能夠得到這份工作的機會,仍然是很渺茫的.
決試的日期是在元旦那天,我們被通知要帶著原子筆和筆記簿(那時候剛有原子筆面世).早上八點在報館集合,由採訪主任吳萬里(雖然事隔半個世紀,姓名仍然沒有忘記)帶領我們卅多人前往中山公園.原來這天早上,是韶關各界舉行慶祝元旦大會.
當時張發奎將軍是第二方面軍的司令長官,也是韶關黨政軍官階最高的領導人.在慶祝大會中,他的演說當然是最重要的節目.我們的決試,就是要把張長官的演詞記錄下來.
過了不久,接到報館的通知,我被錄取了,可以立即上班工作.能夠在百多名投考者中脫穎而出,連我自己也都不敢相信會有那麼幸運.後來,採訪主任吳萬里告訴我,在那次決試中,大部份人交了白卷,小部份人記錄得殘缺不齊,就只有我一個人,能夠把張長官的演說完整的記錄下來,所以我便擊倒了其他人,而得到了這個職位.
吳萬里還說,如果他參加這次考試,恐怕也會出局,因為張長官說的客家國語,實在不容易聽得懂.後來,他還好奇地問我,怎麼能夠完全聽得懂張長官說的客家國語?我告訴他,我是在志銳中學讀書的,張長官是我們的董事長,時常來學校向我們講話,幾年下來,我們巳經聽慣了董事長的講話.吳萬里大嘆世事竟會那麼湊巧,這次決試就好像是為我度身訂造的,別人當然不是我的對手.
從建國日報開始,我便進入了新聞行業.以後南下廣州,再到香港,又南下星馬,轉眼間便超過了半個世紀.想當年,我若不是在張發奎興辦的志銳中學讀書,便不會因為聽慣了他的客家國語而能進入報館.可惜這段有趣的故事,我沒有機會當面向他講過,如今只能借著《照晚晴》的一角,說一聲:「董事長,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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