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 7月 29, 2008

(邵氏春秋)第廿四回  在老闆心中 夥記都是賊


  六老闆當日從新加坡來到香港,只是單人匹馬,沒有調派馬、新的人員來協助.因為邵氏在新加坡和馬西經營的是戲院、遊樂場和地產,香港這邊的主要業務是拍攝影片和發行.馬、新人員不熟悉這方面的業務,即使來到香港,也都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幫不了甚麼忙.因此,六老闆便只好在香港就地取材.他是慧眼識英才,很快便物識到像周杜文和鄒文懷這些第一流的人才,來協助他建造起香港的電影王國.
  
  惟是老闆就是老闆,夥記就是夥記,正如俗語所說的:「一個人兩條心唔係多!」六老闆雖然很欣賞周杜文和鄒文懷的才幹,很多事情都放手讓他們去做.惟是,他們畢竟是夥記,東家的工不打時,可以打西家的工,未必與老闆同心同德.邵氏公司當年由老大邵醉翁創辦,老二、老三和老六共同把它發揚光大起來,在傳統上,這是一盤家族生意.在六老闆的心中,少不免會覺得有血緣關係的人才較為可靠.
  
  三老闆邵仁枚的一個兒子,曾經調派來香港,在邵氏影城的職位是總務主任.香港人上班時,西裝穿得很齊整,尤其是邵氏公司是個大機構,又是走在時代尖端的電影行業,職員的穿著就更加追上時代了.可是這位邵家公子,仍然是新加坡人那種樸素的作風,只穿襯衫長褲來上班,模樣就像個片場裏的雜工,一點都不像個豪門公子.
  
  由於這位邵公子是來頭不小的「太子幫人馬」,職位偏是不高,只是個總務主任,這就難免會惹起大家的猜疑.尤甚是高層人員,都懷疑他是帶著三老闆御賜的上方寶劍,來到香港是背負著監視的任務,不免會引起戒心,恐怕有甚麼把柄落在這位欽差大臣的手裏,對他不但遠而敬之,在公事上更是袖手旁觀,邵家公子便被孤立起來.況且他對於電影行業十分生疏,在處理業務時,就好像老鼠拉龜一樣,不知從何下手.
  
  有一天,周杜文和鄒文懷閒談時,忽然問道:「雷文(鄒文懷的英文名字),你知道我和你在老闆的心中,是個怎麼樣的人嗎?」這個問題,鄒文懷當然是大感興趣,便連忙追問下去.周杜文笑著說:「我也是在最近才知道,原來我和你在老闆的心中,都是個賊!」
  
  鄒文懷當然大惑不解,因為自己和周杜文都是忠心耿耿,替邵氏也立了不少汗馬功勞,六老闆怎麼會把他們兩人都當作是賊呢?便急著追問究竟.周杜文加以解釋.他說:「那天,我看見他(當然是指那位邵家公子)拿著單據在核對,又要找經手人來問話,忙得滿頭大汗.我便一片好意的告訴他,這些單據經過逐層批核,是不會錯誤的,不必把精神放在這方面了.我的一番好意,他完全不領情,反而搖頭說:『這是六叔交待下來的,他老人家對我說,你要把所有員工都要當作是賊一樣的盯緊他們.』」
  
  鄒文懷聽得有點愕然,周杜文繼續說下去:「我聽見他這樣說,便像開玩笑那樣的問他:『這些單據,都是由我和雷文批核過的,上面有我們的簽名.那麼,你看我和雷文,是不是賊呢?』他把我看了片刻,終於點了一下頭.」
  
  這位邵家公子是個老實人,腸子都是直的,無意之間透露出這樣的一個訊息;周杜文和鄒文懷都是聰明透頂的人,他們當然是心中有數了.沒有多久,周、鄒兩人因為要求分發紅利,聯名寫信給六老闆,郤被六老闆擱置不理.周杜文覺得很沒有面子,便遞上了辭職信.鄒文懷郤沉得住氣,他就好像沒有發生過這件事情似的,繼續做他的製片部主任.而那位邵公子,也在不久之後返回新加坡了.可能是他覺得自己不適合在邵氏影城那麼複雜的環境中工作,以致意態闌珊;又或者他是捨不得新加坡.自此以後,新加坡便再沒有派人來香港工作了.
  
  周杜文走了,來了一個凌思聰,凌思聰又走了,鄒文懷的職位始終是原地踏步,沒有更上一層樓.不但如此,他的得力助手何冠昌,本來是宣傳部主任,由於六老闆的公務和私事都交付給鄒文懷去辦理,使到他忙不過來,何冠昌便時常協助製片部的工作.六老闆以事權專一為理由,把何冠昌調到製片部做副主任.
  
  在邵氏影城來說,製片部雖然比宣傳部重要,組織也龐大得多,但何冠昌的職位由正而副,在外人看來,就好像是驟然降了一級,他的心裏當然不會舒服.而且,以往鄒、何兩人的職權,橫跨製片與宣傳兩大部門,也都幹得有聲有色,實在不須作出這樣的調整.由於這一項人事調動,六老闆和鄒文懷的關係,巳經顯露出「山雨欲來風滿樓」了.
  
  使到鄒、何兩人更不開心的事情,就像俗語所說的「三水佬睇走馬燈──陸續有來」.宣傳部主任的繼任人選,六老闆完全沒有徵詢鄒、何兩人的意見,而是吩咐秘書處在報紙上刊登聘請廣告,應徵者由六老闆親自面試.這麼一來,所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見.」六老闆作出這樣的處置,顯然是要把宣傳部這個重要的部門,從鄒文懷的手裏奪回來,免致他的權力太過膨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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