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 5月 05, 2007

(政治) 海軍的警鐘響了 .徐學海.


94年(2005)129日各平面媒體報導:國防部總政戰局局長陸戰隊上將陳邦治已被阿扁總統派任海軍總司令.原以為是八卦新聞的笑話,竟然成為事實.


  對海軍存著深厚感情,更熟稔軍事的海軍老兵們一致認為:這將會是海軍又一次的大災難。我海軍袍澤們隨政府播遷台灣以來,為海軍、為國家出生入死,慘澹經營締造的海軍基業,將會走上毀滅之途。

  
  在深入探討此一人事任命案之前,我有兩點說明:

()陳上將是我們的學弟,我們不僅有同袍之誼,而且很多是師生關係。陳上將擔任陸戰隊司令以及陸戰隊各項職務中,可說得上是中規中矩,因而才會被拔擢為陸戰隊首長。所以說,我們絕非對陳上將個人有任何批評,只是對他的軍旅背景是否能適任海軍總司令一案,作持平的探討;

()總統是三軍的統帥,他對軍中的人事任命有最高的權力.有人說阿扁總統有意培養一批「扁家軍」,所以對陳邦治銳意的拔擢,假使阿扁總統真的私心自用,要學獨裁梟雄槍桿子出政權的毛澤東,把軍隊作為政治資本,使國軍成為扁軍,那他也得細看歷史,特別是近代史。

對日抗戰勝利後,蔣老總統排斥正統的海軍,任命他的親信陸軍桂永清為海軍總司令,二、三年內搞垮了海軍,外行領導內行斲傷了全軍軍心士氣.桂氏自卑心重,乃利用了政工和特務以極殘酷的手段,荼毒忠貞的海軍官兵,以為可以鎮壓反對者及欺騙老百姓,其實毫無用處。38年艦隊叛逃、艇隊倒戈,而數以千計的無辜忠貞官兵受到白色恐怖的殘害,死的死,囚的囚,海軍經歷了最悲慘的大災難。

海軍人人都知道老總統用錯了人;在陸軍,老總統指派他的嫡系將領杜聿明負責東北的軍事,而放棄美、英兩國公認我國最優秀的戰將孫立人將軍,導致了東北50多萬勁旅被林彪的四野軍所擊滅,終致骨牌效應.在華北、徐蚌兩大戰役失敗後,政府不得不播遷台灣,這些都是血的教訓,豈能忽視淡忘?

此外,軍事首長的任命,除了國防部長外,三軍總司令是軍隊指揮官不是政務官,總統應該尊重專業團體的固有運作規則和價值倫理。易言之,他應該尊重國軍人事制度和傳統,絕不可率性而為。他所任命的總司令,是否能勝任他的職責?如否,海軍幾十年的建軍基業將可能毀於一旦,國家也將重蹈38年大失敗的覆轍。
  

作為海軍總司令,他最重要的職掌是策訂海軍戰略與建軍,督導戰備的提升,隨時準備作戰,以及鼓舞全軍官兵的精神士氣,在戰時則須決定作戰指導,親自指揮大戰役以爭取勝利,他應當負海軍一切成敗之責。

我們試檢視一下海軍的建軍和戰備兩項工作:一位長期在陸戰隊服務的軍官,壓根兒就從未涉獵過,不要說他無法去指導、去裁決幕僚們向他提出來的「選項」.我們還可以大膽的講,他可真是「有聽沒有懂」!

譬如說:目前軍購三大項目之一的P3C反潛機,該機裝配了最精密的偵潛儀器,當年美海軍以此型機作為掌握蘇聯核子潛艇動態重要戰具之一.但該型機亦有它的限制(LIMITATION),那就是如果該機活動海域 上空的空優喪失,該型機將無法升空去執行任務。

另外,光有幾架P3C機只是一部分,還要作戰支援配合的單位一大堆。像這類的問題,總司令要深入的瞭解 P3C機型戰力和限制,以及整個反潛作戰與配套暨運作功能,才能裁決向國防部提供最佳的建議案。

試問陳將軍你對反潛作戰與這些軍事裝備懂得多少?即使該機上用的一種偵潛儀器音標(SONAR BUOY)的功用,還得要一些反潛教官為你上好幾天的課,你或許還是一知半解啊!

又譬如當前我艦隊的結構:有自製的「成功」級巡防艦、從法國購來的「拉法葉」級巡防艦、有從美國租來的「諾克斯」級反潛艦,年內又從美國新購的「紀德」驅逐艦,這些軍艦的性能為何?限制為何?為何「諾克斯」艦反潛能力強卻仍須反潛飛機相配合?為什麼拉法葉問題一大堆,使每一位總司令束手乏策?你如何去面對?

而且海軍目前欠缺「工作馬」(WORKING HORSE)去執行海上的「雜差」,這就須要作總司令者去思考應該新建什麼樣功能的二級艦,來解決海軍目前一些窘境,如果沒有長期海上經歷與作戰研究的將官,你絕對無法去解決面對著的難題!

又如:我艦隊雖小,但它的組成艦隻複雜,而且各型艦的武器,武器系統及電戰系統迥異,該等艦如何編組?各種系統如何整合(INTEGRATION)相互支援,俾有效攻擊敵人?它須有一套經過測試的作戰準則去指導艦隊進行作戰.

我敢說如果你沒有海軍戰技、戰術素養,在你的幕僚向你提出該準則的綱要時,你必然是昏頭漲腦,一片茫然,更遑論指導或是裁決?

走筆至此,我提出當年海軍自行發展研擬的「飛彈快艇」作戰準則,向前任參謀總長郝柏村做簡報的情形:

由於該型艇排水量僅數十噸,在海上運動受風和流的影響很大,又因桅桿低雷達涵蓋距極有限(當年尚無GPS ),定位困難.是故,我們對該型艇在進行作戰時採取空軍指揮戰鬥機的作戰方式,實施「航管」和「戰管」.

在對郝先生簡介了本準則的主要內容後,他卻很不以為然的提出一個十分幼稚的問題:「我命令該等艇從左營出發開到廈門港外,以飛彈攻擊中共艦艇,你們辦得到嗎?」

這是外行透頂的問題,我答稱:「辦不到,總長, 如果你不知道你現在位在介壽館而要你到西門町,你就不可能知道怎樣走。」

郝先生聞悉後竟然大為不爽,只說:「我認為辦得到!」遂拂袖離去。

我們的官場最好笑的是:官大就自以為學問大.陳上將,你是否也像郝先生一樣呢?

任何一位總司令所接觸海軍艦隊的問題有硬體的、有軟體的、有必須參考戰史的、有必須追溯戰例的,可以說千頭萬緒,一位外行人聽來,真的會莫名其妙摸不著邊際的,你對海軍當然是個外行人,請問你如何去領導呢?
  

讀完了報章報導陳上將答覆記者就接掌海軍的意見所發表的論述後,我要率直的告知我們這位學弟,你的很多觀點都是錯的。我只能這樣的認為:你們可能雜務太多,無暇去讀書,更未曾閱讀過中外的海軍史,非常令人憂心。
  

(一)陳說「軍人對工作可表達意願,但沒有選擇的權利,上級命令你到那裡,你就只能遵從。」陳又說:「總統又問他:有沒有意願接掌國安局?」他卻婉拒了.

這兩種的說法是互相矛盾的,作為一位軍人,在你的長官尚未下定決心指派你擔任某一項工作之前,你當然可以據實地表達你的意願,這扯不上所謂服從命令的問題。

1947年美海軍軍令部長尼米茲五星上將卸任海軍軍令部長年餘,其時,因美陸軍揚言要裁撤陸戰隊,新成立的美空軍要接管海軍的航空母艦,這樣的爭論在國會和全國的輿論間鬧得沸沸揚揚。

總統杜魯門認為新任的海軍軍令部長駕馭部隊無方,乃召見尼米茲上將安排他回任海軍軍令部長。尼上將答稱:「總統先生,我認為海軍有很多優秀的年輕的將領,他們都適任斯職,我不認為我適合回任.」這是世界級海軍前輩的風格。

記得1977-78年間,先總司令鄒堅上將要施行自力造艦政策, 遂聘請了美國造艦協會理事長杭星格,組一五人專家小組來台指導我們如何進行自力造艦。當時,我從兵器學校校長,奉派率總部一批幕僚和美小組商談,為期兩週.

事後鄒前總司令徵詢我是否願意負責此一專案,可率大批本軍專業人員赴美向造艦設計公司和系統公司學習。我鑑於自己對海上工作的志趣,婉拒了鄒前總司令的好意,而他亦無任何難色的同意我的志願(可惜這造艦計畫被郝總長廢止)。

陳上將,阿扁總統徵詢你接掌海軍,很可能你在心理上毫無準備,又未經深入的思考,以一種僥倖的心態同意了,多麼的危險啊!請問你的志趣究竟何在?
  

(二)陳說「國防二法實施後,總司令已脫離『指揮鏈』,主管建軍備戰、政策與管理等軍政事務。戰時,海軍艦隊是直接接受參謀總長指揮,不是總司 令。」這種論調是說明他自己不懂海軍作戰,仍可擔任總司令。

陳上將,你所歷任的職務都和作戰指揮無直接關連,所以才講出這種外行話。不錯,台海戰爭,艦隊係由參謀總長直接指揮,試問你如果是海軍總司令,在戰時你是否也一定就位於國防部的聯戰指揮中心?海軍艦隊全般的行動,參謀總長不諮詢海軍總司令,他如何能作出決定?

所謂參謀總長指揮作戰,只不過是用參謀總長的名義下令命,真正運籌帷幄的,還是各軍種總司令和他的作戰幕僚(含國防部的作戰幕僚)。一位海軍總司令不懂海軍作戰,一把推卸給參謀總長,如果參謀總長輪到由陸、空軍在擔任,問你推卸責任給誰呢?
  

(三)陳說「還有我會暈船,不過,近來時常搭乘艦艇去外島,現在已經不會暈船了!」陳上將如果認為他現在已經不會暈船,就有指揮能力了,那我要十分的遺憾指出:陳上將對海上指揮的認識實在太過膚淺了。

日本聯合艦司令官山本五十六指揮他的航母支隊偷襲珍珠港,是就位於航母支隊之後數佰海浬之遙的主力艦 『長門』號上,而日本海軍大臣和軍令部長均就位於日本東京海軍部內。美海軍太平洋艦部總司令尼米茲指揮美海軍太平洋艦隊對日本艦隊作戰,係就位於夏威夷總部,他的直屬長官全美艦隊總司令兼軍令部長金恩上將,卻坐鎮在華府海軍大廈。

這些即是說明:作為一位總司令,他對艦隊的行動指揮是無須出海的。不過,我十分懷疑陳上將的說法:他經常搭便船到外島,就可以從暈船變成不暈船了,任何一位艦隊官兵都會竊笑陳上將是在胡扯,你根本不懂什麼是暈船呢!

陳說:我是海軍官校輪機畢業的,雖然轉到陸戰隊開戰車,但這不代表我不懂艦艇。

陳上將如果認為從海軍官校畢業就懂得艦艇,那他就大錯特錯了。海軍官校是海軍軍官的養成教育,學校裡的課程最主要的目的是先打下海軍科學的基礎,養成你離校以後,在擔任第一項基層工作時(如反潛官、戰情官等),就懂得找你應該研讀的準則、裝備手冊以及參考書,俾使你能勝任你的職務。

隨後,在你調動新職之前,必先調至專科班校接受此職務的職前訓練。週而復始,艦上各個部門主管均經過後,才接任副長, 繼而艦長,從三級艦而二級艦陞一級艦,如此,方可認為你對艦艇有所認識。

我們這一代的軍官(即3658年班)比較幸運,當年我們在中尉至中校官階時,多由美海軍顧問考選,送往美國海軍接受專科訓練、指參和戰略教育,因而對海軍學術打下了堅實的基礎。若照陳上將的說法,海官畢業後,就無須再接受各個階層的教育訓練和歷練了,這太外行了。
  

對於國防部長李傑就陳邦治出掌海軍一事所持的態度,我們也有極遺憾的看法。

報載:李傑刻意不涉入統帥人事權,他曾向陳總統表達意見,但總統沒有採納李傑的建議.李認為該說的說了,就做該做的.唉,真會做官啊!他難道不知道全世界有海軍與陸戰隊的國家多的是,從不曾發生如此荒唐的事,這會貽笑國際的。

李傑在海軍總司令、參謀總長等職務任內,所作所為軍中評價如何,非本文所探討的範圍,然而作為一位高級的官員、對國防負責的人,他應對自己的職責抱持有所為有所不為的風骨.如果他認為陳邦治不適宜出掌海軍(他當然很清楚),他應該向陳總統懇切陳述,必要時應該以自己的去留來表達自己的堅持.如果有此格調,那才像一 位國防部長,因為我們一輩就有這樣的人。

高級軍官如無凜然風骨而只會做官,這才可悲啊!我以為扁總統非軍人,他可能不知攪亂軍中制度用錯人之危害有多大,但是你李傑不能裝糊塗打馬虎眼!如果陳邦治出掌海軍,將來海軍發生了任何事故和災難,李傑絕對難辭其咎。請問你們如何對得起海軍歷史、海軍前輩以及今日為海軍打拼的幾萬官兵和在校學生?你們又如何面對全國同胞?你們真的心安理得嗎?
  

本人以一個海軍老兵身份,誠心誠意寫出內心的感言.知我罪我,我不會計較,老實說所有和我討論過本案的海軍朋友,一致均有同感!此一任命是對海軍極不公平的公然侮辱!你們居然把軍隊的尊嚴當成玩家家酒、唱歌仔戲一樣來玩耍、來踐踏,你們還要統領三軍嗎?軍隊還要作戰嗎?我只希望阿扁總統務必要慎重: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啊!



劉乃濟說明:我這個網誌設立之後,刊出的都是拙作.這一次郤是非常例外,選了一篇徐學海先生的文章,來增光我這個網誌.
  

徐學海先生與我同齡,在志銳中學同班更同座位,學校是軍事管理,學生都留校食宿,我們數年來同眠同食,所以同窗之情特別深厚.
  

我們一同去投考少年海軍學校,他入選我郤名落孫山.以後便分道揚鏕,但仍書信來往不絕.及至大陸變色,我來到香港,徐兄隨軍旅去了台灣,時勢紛亂,我們的聯絡亦在此時中斷.
  

數十年匆匆過去,我去台灣得與徐兄再晤,此時他巳從海軍中將副總司令職位退下來.以後我去台灣或者他來香港,我們必定聚晤.十多年前,他首次返回大陸,我陪他到廣州參加一年一度的校友聯歡.當年同窗在兩岸都有成就,此時皆巳皓首,只談少年頑皮事而不涉政治.
  

我移居加拿大溫哥華,徐兄曾遠涉千里來探望,在舍下拍照留念.過了幾年,徐兄亦移居美國三藩市,兩地相隔不遠,時常電話談天.
  

最近在香港覽閱網頁,赫然看到徐兄的一篇文章,拜讀再三,衷心佩服.我寫了大半輩子文章,若論價值,加起來都及不上徐兄這篇文章,憂國傷時,擲地有聲.感佩之餘,特地把這篇好文章轉載下來,既可增光我的網誌,亦可讓大家看到一篇好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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