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 2月 03, 2007

(人物)報壇怪傑任護花

(刊登在香港文學研究季刊第二期)  

  以前沒有新聞學院,也沒有師徒的制度,幾乎所有報人,都是從工作中浸淫出來的.所以很多著名的的報人,初入行時做過報館的後生(負責清潔工作或者聽從職員使喚),一點也不出奇.也有些報人,以前從事其他行業,中途出家,參加報業工作,勤加上天才,亦能獲得輝煌成就.

  前輩報壇名人任護花,便是屬於後者.他本來是廣東大戲的開戲師爺(如今稱為編劇家),論輩份,他早於唐滌生,大約與南海十三郎同一個時期.握筆桿的人,當然喜歡舞文弄墨.他與報館中人稔熟,不時被邀約替報紙寫些風花雪月的文章.

  北美洲的華僑喜愛家鄉戲曲,唐山(華僑對香港、廣州等地的稱呼)的戲班,時常受邀前往演出.任護花是開戲師爺,常會隨團遠征.他的觀察力特別敏銳,對於華僑在異國謀生的情況,很快便有著深入的了解.

  當時北美洲的白人,對於遠涉重洋謀生的華人,仍然懷著嚴重的岐視心理;有些不肖黑人與南美洲的流氓,對於愛好和平的華人,更是時常加以欺凌.當地華人組織同鄉會或宗親會等團體,以群體的力量加以抗拒和自保,但仍時常受到騷擾,嚴重影響到他們的商業活動與日常生活.

由 於北美洲的法例,擁有槍械不算犯法.華人的功夫抵擋不住犀利的軍火,那些黑白匪徒在唐人街殺人越貨的罪行時有所聞.任護花當時靈機一觸,在筆下創造了一個 英雄人物,稱為中國殺人王.此人受到華僑團體的邀聘,來到唐人街與匪徒對抗.他運用過人的機智與驚人的槍法及武功,屢破強敵,保護唐人街的良民百姓.

任護花以周白蘋為筆名,創作出一系列別開生面的《中 國殺人王大鬧舊金山》、《中國殺人王血洗紐約城》、《中國殺人王大戰芝加哥》等小說,不但在北美洲華人地區大受歡迎;由於書中主角鋤強扶弱的俠義行為,激 發起讀者敵愾同仇的情緒,加上描述異地風光與海外的風土人情,在香港與國內珠江三角洲一帶,亦擁有大量讀者.後來還被搬上銀幕,拍成電影.

中日戰爭爆發,廣州淪陷,香港亦相繼陷落.日軍與漢奸對百姓的任意殺戮與盡情欺凌,使到內地民眾的憤恨情緒非常高張.此時,任護花跟隨戲班由澳門轉入廣西梧州,筆下又創造出另一個英雄人物牛精良.

牛精良是香港三角碼頭的苦力頭子,激於民族義憤,率領眾多苦力,利用矯健身手與對地形的熟悉,多次襲擊日軍與漢奸,拯救良民.雖是紙上談兵,亦能大快人心.他的小說,不但暢銷於桂南與粵北一帶,甚至有人冒險帶入淪陷區,鼓舞民心.

二次世界大戰末期,歐洲德意兩國兵敗如山倒.作為軸心國一員的日本,在太平洋戰事中作垂死掙扎,於湘桂粵各地瘋狂進攻,國軍退守到粵北韶關.當時不少香港報人亦逃難到粵北,著名作家俊人、陳子多、平可與望雲等,在韶關合力創辦《大光報》,副刊以文藝小說為主.而任護花郤獨力創辦《粵華報》,與《大光報》分庭抗禮,兩報銷量不相伯仲.

《粵 華報》的副刊以通俗小說為賣點,任護花的小說《輕車萬里行》,猶如《明報》創辦初期的金庸武俠小說,獨挑大樑.當時國內物資極為缺乏,軍用彈葯、汽油及食 物,都須由蜿蜒於崇山峻嶺的滇緬公路運來.小說的主角便是一群不顧生死、排除萬難的貨車司機.他們既要忍受沿途的毒蛇猛獸與山嵐瘴氣的侵襲,還要與途經各 地的土豪惡霸與土匪作生死搏鬥.情節雖然是虛構,但書中人物的英勇事蹟,慷慨激昂、視死如歸的氣慨,均躍然於紙上,極受讀者歡迎.

香港重光後,任護花返回香港,創辦《紅綠晚報》.雖然只是一張小型報紙,郤是別開生面,讀者以低下層人士為主,銷量亦不俗.

亡友前《明報》副總編輯龍國雲(筆名陳非),當年便是從《紅綠晚報》入行,推崇任護花是他的啟蒙老師.他說:任護花不但筆下生花,辦報的商業頭腦亦高人一等.

由於《紅綠晚報》走的是中下層路線,這個階層的人士,消費能力頗受商界置疑,因此廣告不多.任護花郤能別開蹊徑,招攬到不少跌打醫生和中醫師的廣告,成為報館的主要收入.

龍國雲曾跟隨詠春派大師葉問習藝,當時李小龍亦是葉問的門徒,因此他常自詡是李小龍的大師兄.由於體質單薄與吃不起練武的艱苦,龍國雲終於棄武習文,投身報界.

任護花得悉龍國雲的出身,委以重任,由他專責訪問眾多武舘,逐一在報上介紹,深受武術界中人的注意.武舘亦兼醫跌打,於是《紅綠日報》的跌打醫生廣告,便滔滔不絕而來.

以往的中醫師,作風固步自封,極少在報紙賣廣告.有名氣的中醫師自恃具有口碑,不須賣廣告來招徠生意;至於那些欠缺名氣的中醫師,由於生意不佳,明知賣廣告對於業務頗有功效,郤因廣告費是一項頗大的開支而負擔不起.

《紅綠日報》的廣告員,把那些業務欠佳的中醫生組織起來,以民間義會的方式,替他們籌募廣告費.由於集腋成裘,支出不大,於是《紅綠日報》的中醫廣告成行成市.中下階層人士信任中醫,若是患病,便打開《紅綠日報》按圖索驥.由任護花構想出來的這一記絕招,顯得相得益彰.

當報界進入企業時代,競爭激烈,弱肉強食.任護花此時年事巳老,對於辦報亦意興闌珊.《紅綠日報》結朿後,他與曾任戲班花旦的太太紫葡萄,作環遊世界旅行,《任護花環球旅行記》是他最後的一本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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