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南僑機工光榮史

（刊登在吉隆坡南洋商報）　

　　「南僑機工」是一個由馬來亞和新加坡三千一百九十三名華人青年，以生命和血汗鑄成的璀璨名字．

　　１９３８年，日軍侵華期間，中國沿海都被日本軍艦封鎖．為了打通對外交通，運進軍用物品，中國政府在西南大後方開闢了兩條公路，一條是從安南河內到昆明的滇越公路，另一條是從昆明到緬甸仰光的滇緬公路．

　　１９３９年，兩條公路相繼完工，需要大量汽車司機和修理技工．由於當地以前交通阻塞，這類人材不多，於是透過新加坡由陳嘉庚主持的「南洋華僑籌賑祖國難民總會」，在馬星華文報章上，刊登招募機工的廣告．

　　當地華人社會的反應十分熱烈，十天後，卅名新加坡華人青年及四十八名馬來亞巴株巴轄的華人青年，剃了平頭裝，穿上軍服，登上一艘法國郵輪前往昆明報到．由於這個先頭部隊共八十人，便被稱為「８０先鋒隊」．

　　８０先鋒隊出發那天，恰巧是農曆除夕．以後陸續報名參加的馬星華人青年，共分八批，亦由新加坡出發．連同先鋒隊總共是三千一百九十三人，其中有四名是女性．

　　這批來自馬星的華人青年，大多數都有駕駛或修理汽車的經驗，這個隊伍的名義是「南洋華僑機械工程隊」，簡稱「南僑機工」．

　　他 們接受了兩個月的軍事訓練之後，便派往滇緬公路服役．其中一千四百餘人擔任汽車司機，編成六個大隊，配合大卡車一千二百輛；其他人便是修理技工，與本地機 工合作，被分配於芒市、保山、昆明、貴陽、重慶等地的汽車修理廠．當年在滇緬公路來往奔馳的汽車達三千多輛，其中三分一以上是由南僑機工駕駛的．

　　滇 緬公路蜿蜒於海拔五百至三千多公尺高的橫斷山脈之中，沿途懸崖、峭壁、陡坡、急彎、深谷和急流不計其數．汽車盤旋通過大山，跨越怒江、瀾滄江等河 流，一路崖陡路隘，行車非常艱險．再加上大山之中的瘴氣毒蚊，許多機工罹患瘧疾病倒，須服金雞納霜，但這種葯品在大後方是十分缺乏的．

　　這三千 多名馬星華人青年，和六千多名國內的司機和技工，日夜不停地飛馳在這條日本軍機隨時來轟炸掃射的砂石路上．在１９４２年５月，滇緬公路被日軍切斷以 前，搶運了四十五萬噸以上的軍用物資，加強了支持前方作戰的實力．但他們也有一千多人，因為被轟炸、疾病或車禍而犧牲了性命．

　　１９４１年１２月，太平洋戰爭爆發，日軍進攻緬甸．南僑機工不但全力搶運物資，還負起運送中國遠征軍進入緬甸作戰的重任．由於中國軍隊的及時趕到，解救了當時被日軍包圍的數萬英軍．

　　次 年三月，仰光被日軍佔領，日軍利用滇緬公路向中國推進．五月初，雲南邊境的畹町失守，日軍衝到怒江惠通橋的西岸．中國軍隊炸橋阻敵，數百名南僑機工以及數 萬名緬甸華僑被阻在對岸，無法渡過怒江．南僑機工放火燒毀了卡車上的物資，免致落在日軍手中，一部份人就地參加了游擊隊，有些人未能逃脫的，便被日軍殘 殺．

　　西南的兩條交通動脈，至此只剩下了由雲南省保山至昆明這一段仍繼續通車．那些僥倖能逃到昆明的南僑機工，由於車輛盡失，此時是英雄無用武之地，以致投閒置散．況且在此時，馬星亦被日軍佔領，他們是有家歸不得．

　　１９４５年，日軍全面投降．劫後餘生的九百多名南僑機工，經由新加坡南僑總會的多方設法，始得由１９４６年１０月起，分批返回原居地．但其中有八百多人，決定留在中國生活．

　　很不幸的，這批曾經為中國抗戰流盡血與汗，百戰餘生的南僑機工，在文化大革命時，竟然遭受到無情的清算和迫害．他們的罪狀是：蔣幫特務、國民黨殘渣餘孽、資產階的叛徒、走狗、牛鬼蛇神．

　　四人幫倒台後，南僑機工的功績才重新受到稱許和肯定．１９８９年７月７日，一座高十二公尺的「南洋華僑機工抗日紀念碑」在昆明西山公園豎起．

　　十多年前，我參加了由新華社招待的香港報界總編輯訪問團到雲南作客，在西山公園看到了這座紀念碑．一時好奇心起，向陪行的當地新聞界朋友請教，他們回到到報社把資料查出來．如今我翻閱舊筆記，覺得這是一段很好的題材，值得向讀者報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