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溫哥華,每逢星期五,我都會去到唐人街,與多位都是從香港來的文化界老友午茶聊天.我們上天下地,無所不談,真是樂趣無窮.雖然這頓午茶聊天,我來回要花上近三個鐘頭轉搭幾程巴士,郤是不以為苦,反而昐望下個星期五快些來到.
回到香港,每逢禮拜日,我亦會花上來回近三個鐘頭,坐巴士又轉地鐵,從天水圍去到北角,參加又是一群文化界老友的茶敘.談天說地,其樂無窮.怪不得有人說,老來有三不可少,除了老本和老伴之外,還要有一班老友.
許定銘兄是午茶敘會中的台柱,他收藏的古舊書刊非常豐富,竟然連我在五十多年前主編過的《天底下》、《東西十日刊》等雜誌都有,也蒙他把這些雜誌中的舊作複印給我,這一份情誼彌足珍貴.
說來也真巧,這次從溫哥華啟程來香港前,畫家區晴提及一位也是我的老友方龍驤,因為他們在多年前曾經長期并肩作戰.當時方龍驤主編小說週刊,區晴繪畫插圖.他說巳有許久沒有與方龍驤聯絡了,不知道他的近況怎樣.
來到香港,無意之間在網上發現一篇關於方龍驤的文章,作者赫然就是許定銘兄.我把此文錄下,希望區晴兄和方龍驤的老友能夠看到.
從報上的訃聞,知道方龍驤過世了,然而,幾個月來,都沒有讀到悼念的文章,即使上網去尋找,不單見不到有關消息,連方龍驤的資料也少得可憐。
龍驤和盧森堡都是方棠華的筆名,他曾任《新生晚報》及《天天日報》副刊編輯,同時也是本港著名的奇情小說作家,所撰驚險推理小說比倪匡的衛斯理出道更早,很受歡迎,是上世紀1950-70年代的流行作家。但,極少人知道,他也是熱愛文學的,也曾寫過非偵探類的小說。
《綰不住的心》(香港:企鵝,1953)是本32開的小書,只有114頁,內收《綰不住的心》、《湖上悲歌》和《茉莉的回憶》三個短篇,是龍驤偵探小說以外的唯一文藝作品。他在後記中表示很喜歡這些小說,還說:
這裡三個短篇,都曾在雜誌上發表過。當時因應編者所需,所以故事結構,稍有不同。而在付排單行本之前,曾照自己原意予以改寫訂正。故事所述為三種不同女性的戀愛插曲,可謂絕無半點「偵探」氣息。(見頁114)
從這段短短的說明,可看出當年龍驤對遷就編輯意願而修改小說內容,是心有不甘的。故而,到出單行本時,便改回自己的原意。那是「文藝」與「通俗」之別,可知年輕的龍驤是極有意於「文藝」的。然而此書出後,他的文藝作品自此停產,可見當年的香港,「文學」是無法立足的,這是作家必須靠寫流行小說才能過活的另一証例。
我自小愛讀武俠奇情驚險小說,泰山、大俠游龍、洪熙官、方世玉、中國殺人王之餘,也讀了不少龍驤寫的外號「貓頭鷹」的系列小說,當我見到龍驤的《綰不住的心》,知道我熱愛的驚險小說作家也熱衷文藝,非常高興,立即寫了篇有關的短文,刊於2004年9月,第27期的香港《作家》月刊。
一個月後的某天,從未見過面的龍驤前輩給我電話,說想見見我,並叫我把《綰不住的心》帶給他看看,因為他自己也沒有這本書了。我告訴他,書是從別人那兒借來讀的,但我留下了影印本,會再複印一本給他留念。
過兩天我們在「城市花園」見面,他請我吃了一頓非常豐富的晚飯,魚、蝦之外,還有魚翅,兩個人不飲酒也費近千。
龍驤先生年近八旬,身材略胖,但精神很好。他非常興奮的告訴我,他已很久沒寫小說了,近十幾年住在台灣,常寫有關古董的文章,還在經營古董生意。
我則告訴他,自小學起已熱愛他的驚險小說,尤其是那種很早期的,16開的三毫子小說,「貓頭鷹」的系列小說,是我課餘愛不釋手的讀物。那頓晚飯吃了近三小時,臨別時,龍驤告訴我,他正打算把一批古董出售,賣出後會用300萬出本文學雜誌,並說一定要聘我出任編輯。
然而此後再沒有收到他的消息,幾個月前意外地在報上讀到他的訃聞,一顆閃亮的星星殞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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