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夜半鐘聲到客船

　　　　　
　　唐代詩人張繼的一首詩《楓橋夜泊》，多年來一直流傳下來，真可說是家傳戶曉．這首詩是這樣的：「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如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由於這首詩傳誦遐邇，使到蘇州的寒山寺成為中外旅遊勝地．據說寺院的年代巳久，破舊殘缺在所不免，雖然經過整修，惟是寺內的那個大鐘，早巳不知去向．有些讀過這首詩的日本遊客慕名而來遊覽，因為聽不到鐘聲而悵然若有所失．後來一些日本遊客發起募款，鑄造了一口大鐘送給寒山寺，以後遊客來遊寺，便可以聽到鐘聲了．
　　
　　張繼這首詩雖然寫得很美，但他那句「夜半鐘聲到客船」，郤引起了很大的爭論．因為成語中有「暮鼓晨鐘」這一句話，看來寺院毃鐘，都會在凌晨時份．有人查看過佛教典藉，也沒有半夜毃鐘的規矩．如果寒山寺為了迎接半夜來訪的客人而毃起鐘來，那就未免太過大陣仗了．
　　
　　寒山寺雖然是在蘇州城外，但在夜深時份，大鐘毃起來聲聞數里，附近也有農家，鐘聲會擾人清夢．如果在現代，那就更加不得了，一定有人向當局投訴那些大和尚製造噪音．
　　
　　就是在古代，也有人對這句詩加以爭論．宋代大學者歐陽修在《六一詩話》中說：「詩人貪求好句而理有不通，亦語病也．唐人有云：『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說者亦云：『句則佳矣，其如三更不是打鐘時！』」
　　
　　大詩人陸游則替張繼辯護，他在《老學庵筆記》中這樣說：「張繼《楓橋夜泊》詩云：『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歐陽公嘲之云：『句則佳矣，其如夜半不是打鐘時．』後人又謂，惟蘇州有夜半鐘，皆非也．按于鄴《褒中即事》詩云：『遠鐘來半夜，明月入千家．』皇甫冉《秋夜宿會稽嚴維宅》詩云：『秋深臨水月，夜半隔山鐘．』此豈亦蘇州詩耶？恐唐時僧自有夜半鐘也．」
　　
　　唐代寺院是否有半夜鐘？看來宋人也難以說得清楚．據我的推測，寒山寺是可以讓俗客留宿的，有些客人來遲了，抵達時巳是半夜時份．於是船家毃起船頭的小鐘，通知寺內的僧人來開門．這麼一來，雖然是在「夜半」，但寺僧聽到「鐘聲」，便知道「到客船」了．張繼詩中的「鐘聲」，不是來自寺院內的大鐘，而是來自客船上的小鐘．這樣的解釋，不知道合理不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