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刊登在吉隆坡南洋商報)
也許這就是佛家所說的「緣」,我竟能和一位得道高僧成為好友.
多年前,我前往中國福州採訪改革開放以後的情況.福建省中國新聞社李捷社長很熱心地帶領我到處觀察,也順便遊覽當地名勝.他說,有一個地方不能不去,便是鼓山的湧泉寺.據說這間古寺巳有一千多年的歷史,雖曾多次損毀,幾經重建,目前仍保存極宏偉的規模.
在湧泉寺參觀了一會,李捷想介紹我認識這裡的主持方丈普雨大師,但他說未知能否見得到?因為他年老多病,早巳閉門謝客.我不想打擾老人家,但李捷說:「我很想你能見到他,因為他不只是得道高僧,還是個藝術家.書畫雙絕,在藝文界的聲譽很高.」
李捷請知客僧通傳,他很快便回來告訴我們:「主持大師今個月沒有見過外客,聽說你們來了,很是高興,請你們進去談天.」他帶領我們轉彎抹角的走到一個清靜的小院,一位老僧人由小沙彌扶持著,巳在門前等候.
普雨大師這天的精神很不錯,可能是在病中,說話的聲音很低沉.當他知道我是從海外來的新聞記者,很興奮的對我說:「我年青時也想過做記者,可是沒有達成心願.」這天,我們談了大半個鐘頭.知客僧送我們出來時,說師父今天的興緻特別好.
以 後,我每逢到福州去,都會到湧泉寺探望普雨大師.由於李捷說他是書畫雙絕,便厚顏開口向他討一兩幅墨寶,普雨大師很爽快的荅應了,可是沒有即席揮毫,我不 免有點兒失望.後來李捷向我解釋,普雨大師寫的是草書,講究一氣呵成,這是要費不少氣力的.他近來似乎病勢加劇了,看來要等到身體好了些時,才能寫字給 你.
之後,我因為工作忙碌,便沒有到福州去.有一天,突然接到李捷的電話,他說:普雨大師因為突發性的心肌梗塞,在湧泉寺的方丈院內圓寂,享年八十一歲.他又說:普雨大師有東西遺留給你,是十多幅他的墨寶,看來這是大師最後的遺筆.
當我收到李捷寄來那一包普雨大師的遺墨時,不禁熱淚盈眶.因為我向大師討一兩幅字時,只不過是隨口說說,想不到老人家郤縈懷在心,就在騎鶴西歸之前,也要履行諾言,看來真可以媲美古人的千金一諾.
墨寶中還附著一張字條,那是李捷的筆蹟.原來是普雨大師恐怕我認不出他寫的狂草是甚麼字,便逐張唸出來由李捷記錄.老人家的心思細密,更使我感激不巳.
從 李捷那裡取得普雨大師生平事蹟的資料.他的俗家名字叫做線家衡,是滿族人,一九一0年生於北京.自幼失怙,由叔父撫養成長,畢業於北京藝專.一九四一年拜 湛如和尚為師,在北京極樂院出家,並在拈花寺受戒.後來考入北京萬壽寺大乘弘化學院,旋赴日本京都大相國寺習禪深造.二次大戰後回國,入中國佛學院.一九 四八年由高僧圓瑛舉薦,南下擔任福州鼓山湧泉寺主持,迄今巳有四十三年.
在文化大革命期間,普雨大師堅守寺院,幾歷艱辛,保護了寺內的珍貴文物和數千冊佛教經典.十年浩劫過去之後,普雨大師全力修復湧泉寺,並倡導成立福建佛學院,編寫出版《佛學知識叢書》.
在一九八二至八三年,普雨大師當上了傳戒大和尚,在湧泉寺和莆田廣化寺傳戒,當時戒眾多達一千四百名.一九八三年底,他作為中國佛教訪日代表團的成員訪問日本,在奈良、東京等地講經.而鼓山湧泉寺在他長期的主持下,成為中國惟一保持「普茶」傳統的寺院,被日本奉為茶祖.
也 由於普雨大師在日本很有名氣,在一九八年,日本電視台特地派出攝影隊到鼓山拍攝《佛事.普茶.書法》專輯,在全日本的電視台播映,反應很大.台灣電視台的 《八千里路雲和月》攝影組,也特地到鼓山來訪問普雨大師,並拍下他繪畫寫字的鏡頭.這個片集在台灣、香港、中國大陸和海外各地播映,鼓山湧泉寺和普雨大 師,都在觀眾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普 雨大師在潛心佛學之餘,還孜孜不倦的勤習書畫.他的國畫師法古人石濤,畫面清新,氣韻生動;書法則師承唐代草聖懷素,筆走龍蛇,自成一格.一九八六年,普 雨大師的書法在日本得「空海弘法榮譽獎」;一九八九年,他的書法作品被選入香港大嶼山天壇大佛展覽廳作永久性展出.如今在日本和台灣,他的墨寶巳經成為書 畫收藏家的搶手貨
普 雨大師駐鍚湧泉寺多年,他對於鼓山的一丘一壑和一草一木,都瞭如指掌,感情深厚.在文革劫難期間,他恐遭不測之災,窮數月晝以繼夜的工夫,繪畫了一幅3丈 長卷水墨畫軸《鼓山十八景》,寄託自己對美好河山眷戀之情.有史以來,他是第一個繪畫鼓山全景的畫家.現在這幅畫軸收藏於湧泉寺內,被視為鎮寺之寶.
普 雨大師曾任全國政協委員、全國佛教協會的常務理事和福建省佛教協會的會長,但他最喜歡的職務,郤是湧泉書畫社的社長.這個書畫社是全福建省的書畫名家自發 地組織起來的,不受政府津貼,所有活動經費全都自籌,或由社員捐出書畫義賣,或將社員的作品印成畫冊出版.湧泉書畫社有社員數百人,都是福建省書畫界的菁 英,普雨大師被推舉為社長,可見當地藝文界中人對他的尊崇和人緣的廣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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